种族身份是运动员原罪？谈大马体坛人才筛选机制

仅仅只是一个星期，大马体坛就陆续爆发了许多争议事件，可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首先是曲棍球国手哈妮丝因在社交媒体上发表“太臭”言论而被禁赛；接着是中学老师以不改教则无法加入国足队为由，诱导15岁学生改教；最后就是前羽球后备队员黄广益发表种族歧视言论。

无可厚非，任何人若发表种族和宗教优越感的言论都应该受到谴责和惩罚，不应出现在体坛，但这只是争议言论的表象。

如果我们只停留在表层而不去深究问题的症结，只是部门切割、表面惩罚、点到即止，然后就关闭档案，会不会就像在羽球女将吴堇溦退役时，大家都只关注她的“健康问题”，但选择性遗忘她在退役视频后半段所提出的官僚问题呢？倘若不去思考这些现象背后隐藏的含义和起因，我们将失去自省的机会，那同样的事情只会接二连三地发生。

最近这三件事情虽然看似毫无关联，但其实与大马社会结构息息相关，根深蒂固的种族歧视文化，才是教育部和体育部必须要解决的问题根源。

首先，大马种族文化差异而形成的刻板印象，会让“排他思维”就从小烙印在我们心中。当我族对他族同样有着刻板印象时，即使这些认识是错误的，也会因为影响我们的态度和行为，变成生活里的既定事实。例如，印度同胞“太臭”；马来人“懒惰”；华人“爱钱”，就是多年来大家从小就被灌输的种族偏见。当这种观念渗入甚至扎根国家队多年，也无人想要踏出第一步去处理时，这将会造成种族之间的隔阂更严重。

因此，单方面禁止球员出赛，终究治标不治本，即便可以向社会交代，也不是一劳永逸的方案。况且，运动项目的种族分化，如篮球以华裔为主，足球则以巫裔为主等，也是我们视而不见的问题，当中的脉络错综复杂，涉及社会经济、阶级、文化、教育、种族差异等问题，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解决。

换言之，虽然我们已经逐渐走入现代化，但宗教与种族课题就犹如幽灵般至今仍阴魂不散，继续缠绕着大马社会，体坛就可见一斑。如果我们还以种族本位去发展体坛，永远就只能原地踏步，无法走向真正“开明”的未来。

勿仅聚焦广益种族言论

虽然黄广益的发言明显带有种族优越感的意味，但撇开其争议言论不谈，他在短视频中针对单打教练和羽总管理层的各种指控，值得大家进一步讨论。

首先，他质疑教练的训练模式太过单一、毫无创新，暗批对方浑水摸鱼。除此，他还指控羽总默许教练执教方式，才会导致大马羽球走入没落，无法持续有效地培养出一代又一代的羽球天才。

比起站在种族本位去切入课题，这些指控反而更加犀利和尖锐，甚至挑起大马羽总教练执教素质的讨论。我建议青体部认真调查这些指控，以更科学的方式研究和探讨，必要时还必须站出来反驳。倘若这些指控属实，大马执教模式早就应该被淘汰，至少经过科学探讨后，我们还有改革的希望。

但如果青体部带领大家选择性无视这些技术和管理层所面对的指控，不探讨问题核心，反而把课题停留在种族争议，将其切割并且顺利成为全民英雄，只会让问题变本加厉，最终形成恶性循环，那体坛终将看不到出路。

检讨人才筛选文化与机制

其实，在改教争议上，我认为涉案中学老师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想要学生“改教”，“改族”其实才是重点。诚如前国足主帅萨迪亚纳登（B Sathianathan）说过，巫裔比起非巫裔更有机会加入国家队的“传闻”早已是老生常谈，甚至成为一种筛选文化，是所有体育人都默认的潜规则。

因此，青体部必须探讨旗下自2009年开始的 ”TID人才发掘与发展计划“（Talent Identification and Development Program）这个国手筛选制度是否已经停滞不前，向种族主义屈服呢？

单凭教练一人的主观观察来筛选人才是不足的。这种缺乏数据背书的方式早已被淘汰，而一套完整的“人才发掘体系”，必须从扩大“人才池”（Talant Pool）开始。在经过由体育科学认证的体能测验、技术测验、心理测试后，再用专业科学的方式去分析收集回来数据，最后教练才能根据分析结果，从中筛选出最理想的人才，以此减低“裙带关系”和“特定族群优先权”的可能。

因此，青体部必须透明化选人制度，如实交代现有运动体系的运作，揭开国家队一路以来不为人知的行政结构，才能够确保人民能够参与并且监督国家队的发展。如此一来，大家就可以更早意识到国家体育理事会（MSN）乃至于国家队闭门造车，摒弃运动科学和专业，落后国际水准至少20年。举例而言，大马羽总直到2022年才姗姗来迟地决定引进运动心理师来为球员提供抗压训练，虽说是好的开始，但也印证了上述说法及迫切改善的必要。

除此，教育部还必须彻底调查是否还有其他教师诱导学生改教事件。毕竟这次是因为孩子主动向父母展示社媒对话的偶然揭发，那在这之前，有多少无辜的孩子，由于对社会、宗教、法律的理解程度不足，而受到忽视呢？教育部必须调查旗下UNIT SUKAN是否也存在制度化歧视的隐议程，才能够确保学生不会因为肤色而遭受差别待遇，被剥夺机会平等的权益。

无论如何，我认为青体部最近回应这三宗争议事件的整体表现算是可圈可点，只可惜点到为止，他们必须与教育部携手合作，直视问题根源和勇敢面对指控，并且有着破釜沉舟的气魄，才能走上改革之路。

我希望所有大马运动爱好者，能够早日跳出“种族思维“的牢狱，从人性和科学的角度去看待体坛，净化大马体育环境。

林政行，体坛观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