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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章是在1 年前刊登

水牛与子弹,记世界上千千万万个“阮国非”

【精选书摘】

“杀死他的,不只是那九发子弹”

2017年8月31日,27岁的在台越南籍失联移工阮国非遭到警察陈崇文的九枪袭击,送医后因失血过多不治身亡。2019年7月22日,台湾新竹地方法院审理结束,判处警察陈崇文8个月有期徒刑,缓刑3年。

转眼间,阮国非事件已经过去了六年,他的血早已干枯,涓滴成纪录片导演蔡崇隆的这部《九枪》。这部纪录片荣获2022年金马奖最佳纪录片,英文片名引自美国诗人Robert Frost 的“And miles to go before I sleep.”(还要赶多少路才安眠。),也等同于大胆地告诉世人,面对整套现代的“奴工”制度,客死异乡的魂魄,还来不及回去的家,何时才能安眠呢?

这部纪录片意图明确,以人权价值引以为豪的台湾,事实上充满着对于东南亚移工的歧视。导演期盼以纪录片为没有选票及话语权的移工发声,扭转移工在台湾的处境,同时延续《我的强娜威》(2003)、《可爱陌生人》(2013)及《再见,可爱陌生人》(2016)等对于移工移民课题的关怀。

然而,这起事件发生在距离马来西亚3200公里的地方,又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正是隆雪华堂民权委员会和亚答屋84号图书馆联合举办这场放映和分享会所思考的。我们似乎都忘记了,即使远在马来西亚,我们也是这个系统的一部分,我们都是导致这场悲剧发生的共犯之一。

一方面,资本主义需要廉价的劳动力。于是,移工制度得以产生,并将人类视为商品出售。数以万计的人被送往工厂、家庭及钢骨水泥,做着3D(危险、辛苦和肮脏)的工作。在制度运行的同时,由于如此苛刻的劳动条件,有者受伤、逃逸,甚至死亡。而阮国非正是全球从逃逸到死亡的千千万万分之一。

另一方面,社会又将其视为“低劣的他者“,是所有社会问题的根源。尤其,当病毒蔓延全世界,外籍劳工更是众矢之的。在命名上,马来西亚习惯将“阮国非” 们称作“非法外劳”,台湾也习惯称其为“逃逸外劳”。然而,生而为人,又怎么可能是“非法”的呢?又是什么原因造成其“逃逸”呢?即使称作“法外移工”或“失联移工”,谁又是这个名词背后的主体呢?

我们希望透过这本《水牛与子弹——第59届金马奖最佳纪录片〈九枪〉马来西亚放映会手册》能让读者思考整起事件背后的制度问题。尤其,华社作为这块土地的次公民,长期在压抑的氛围中自觉遭到社会边缘化(也有部分是自我边缘化)。当面对外来群体时,华社常再制优势群体的论述,呵斥对方为“外来者”,却忘记了自身也被称为“外来者”,自己仍在追求人权与平等的征途之上。

这本手册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收录阮国非事件的报导。第二部分则探讨移工制度的形成和问题,思考阮国非尽全力挣脱的制度,以及台湾社会中对于移工的歧视与偏见。第三部分则回到马来西亚。当我们面对一群活生生的人,他可能就站在Kota Raya的街边跳舞,又或是躲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受着惨无人道的对待。当我们将“他们”视为问题,究竟谁又是“答案”呢?

我们都是结构下的基层弱势者。每个人也都有迁移经验,也都在喂养饮鸩止渴的制度。如今,阮国非再也无法背着自己心爱的吉他,唱着歌谣,带着灿烂的微笑,骑着自己辛勤换来的水牛,踏上归途,回家。而我们能做的,就是防止阮国非事件重演,至少不再让下一个“阮国非”躺在血泊中,失血发冷,无人救援。


黄康伟,隆雪华堂民权委员会秘书。

本文为《水牛与子弹——第59届金马奖最佳纪录片〈九枪〉马来西亚放映会手册》序言。手册是由隆雪华堂民权委员会、亚答屋84号图书馆出版。谨此感谢出版方授权转载。

欲知手册详情,敬请点击此书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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