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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撰写马华文学史:纪念李锦宗

【精选书摘】

一生不求荣华,也不求富贵,一生只执着于做一件事。我的丈夫李锦宗把毕生精力付出在搜集和撰写马华文学史料,然而,最终却敌不过病魔,于2017年6月19日晚上在家里与世长辞。

为了撰写马华文学史料的文章,锦宗从上个世纪的1969年就开始收集资料,报纸、文献、马华文学著作和刊物等等。我和锦宗风雨同路40多年,和他结为夫妻将近半辈子,一直在怀疑自己到底嫁的是一个男人,还是嫁给了堆满整间屋子的书刊和旧报纸?他生前曾说,这些书籍和资料都是无价之宝!每当埋怨他的书报把整间房子弄到像货仓时,他总是说,看着这些书报资料,令他有满足感!

锦宗就读槟城钟灵中学期间就爱上文艺,积极投稿给报纸文艺副刊,写了不少的散文、也写过小说、诗歌和书评。之所以嫁给他,就是欣赏他的创作才华,岂知他后来却为了弥补史料家方修在编写新马文坛总结文章时对马来西亚的资料方面的欠缺,而改为收集和编写史料,甚至把它作为一生的事业,以致顾不到文艺的创作了。有人说,撰写史料并不是创作,这是不公平的说法,他都是以散文式的手法撰写史料和介绍作家,也对他们的作品做出评论,并没有脱离文艺,何况他的工作是把珍贵的资料流传下去,使马华文学得以让后人做研究,这种工作难道没有贡献吗?

尽管他所付出的一切,没有得到华社与各组织的重视、认同与肯定,甚至发生由于他没有学术学位,而文章在一部专书中刊登时名字竟然被删除的事件。然而,他始终风雨不改,不离不弃,从过去工余到退休后全天候的积极和不停地在整理着和撰写马华文学史料。正当锦宗几十年如一日地埋头苦干,无怨无悔,朴实顽强,脚踏实地为马来西亚文学史料的留存而默默无闻地耕耘和奉献时,病魔却悄悄地缠上了他。

日子在无声无息中流逝,大肠癌引发的几种病痛一直折磨他,令他每天在强忍着疼痛中过日子,生活痛苦不堪。尽管如此,他并没有因此放弃整理资料和写稿的工作。他依然在病痛的折磨下,日以继夜、不遗余力以及争取每一分每一秒翻阅旧报,把资料输入电脑,挖掘被人遗忘的老作家的资料,给报馆写文坛钩沉等文章,勇敢地与癌症恶魔抗争到底,与时间赛跑,为挽救马华史料的工作,可说达到了“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的地步!

受史料家方修的影响

锦宗会走上从事收集与撰写马华文学史料的工作,可说是受到新加坡史料家方修的影响。早年他发觉,方修每年在《星洲日报》元旦特刊编写的新马文坛总结文章,对于新加坡的文学资料掌握得很好,有关马來西亚方面的则有所欠缺了。这显然是他人在新加坡,对于马來西亚的资料的搜集鞭长莫及。于是锦宗便从上个世纪60年代末期开始收集马华文学史料,编写马华文坛的总结文章,刊于本地报章文艺副刊和元旦特刊,目的是要尽可能让读者全面了解当年马华文坛的动態,同时弥补方修总结文章的不足。

这类文章一直发表到90年代初期为止,因为各报元旦特刊逐渐变质,不再刊登传统格式的专文,而一般文艺副刊和刊物的编者不一定有兴趣发表这类总结文章,多以沒有足夠的版位來容纳这类长篇文字为理由,让这类文章不再出现。在这种不利的情況下,锦宗仍然持续搜集、记录和收存资料以及其他马华文学史料,同时继续撰写各种马华文学史料的文章,出版史料集,编辑专集,至死不辍。他认为,如果马华文学史料没有加以保存,有关马华作家和作品以及文坛概況的史料就不能完整地留存给后人。基于马华文学史料的收集工作长期以來受到国家和社会以及马华文学界本身的忽略,没有更多的人願意积极参与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他希望,他所尽的一点绵力,保存下來的马华文学史料,方便目前和以后的相关人士参考和研究。

锦宗决心投身于撰写马华文学史料的工作后,对一切有关马华文学的资料,无论是本地作家出版的著作和文学刊物,还是一切有关文坛动态、作家个人资料或逝世的消息,即使有些资料可能已经有了,他还是会“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照单全收。刚结婚时,两人已经在都门打拼,只租一间小房间,他在工余时间继续收集资料,即使生活不富裕,凡是本地作家出版的书,无论是出版或再版,他都会购买,当然也有一些作者会主动送给他。后来,有些作者在台湾和中国出版著作,他也不放过,都会想尽办法获得。我的儿子在台湾留学期间,一直留意替他购买本地作家的著作。

此外,每回回北马时,他也一定不会放过搜寻被廉价抛售到槟城旧书摊的马华作品和杂志。结果,他往往会从旧书堆中淘到宝,找到了许多早年作家的绝版作品,他甚至找到了沦落在旧书摊的著名作家方北方送给文友的著作,他马上买下来送回给方北方。除此之外,每次到槟城,我们会去《星槟日报》找当年的总编辑谢诗坚,以便得以进入资料室翻阅报馆的报纸合订本。当年没有复印机,我们就分秒必争地从报纸的副刊中抄出在文艺版刊登的作家名字和作品名称及体裁,从中了解这个时期出现哪些作家。在他四处搜寻和挖掘下,马华文学的资料就这样一点一滴的累积起来。刚来吉隆坡时只是租房间,本地作家出版的书籍还算不太多,房间的空间仍然足够摆放和收存。当然,许多书是堆积在床底下的!

剪报刊物资料堆积如山

逐渐的,除了搜集本地作家的著作和刊物及剪报之外,他也一点一滴的收集作家的个人资料,他尽可能做到亲自访问作家,以获取第一手资料。为此,我们都会乘学校假期,开着老爷车,带着孩子南下北上,一路拜访文友,约他们见面,以了解他们的写作经历。我们拜会的作家,以年长的前辈为优先考量,通过他们的口述,我们录取了许多关于他们的创作过程和人生经历,使得我们掌握了许多鲜为人知的宝贵资料。接受过他访问的早年老作家如今都已经作古,他们为锦宗提供的许多资料非常宝贵,锦宗都珍藏着。期间,凡是有文友来访或相遇,锦宗也会向他们录取资料。

就这样,50年来,长年累月的一点一滴堆积下来,家里的书报如今达到了泛滥成灾的地步!从客厅到饭厅,到书房,到楼梯的梯级,到睡房里,无一处不是报纸和书刊。我对朋友的来访感到非常羞愧,因为这哪里是一个家,简直是一个仓库,访客根本没有舒适的地方聊天。许多来访的文友说,难为我可以容忍这样的居住环境!已故作家马汉曾说,他的太太总是骂他家里堆了很多书而很杂乱,但他的夫人来到锦宗的家之后,回去就不再骂他了!一些来访的作家曾经开玩笑说,如果这是他的家,他的太太一定会与他离婚!

的确,这个家快要变成没有我容身之地了。尽管我大吼大叫,要他迅速清理掉报纸,甚至我愿意替他翻阅旧报纸和剪报,迅速清理旧报,但他始终不放心,怕我看漏他要的资料。与他吵架时,生气的告诉他我要把资料烧掉,他竟然说要先烧我!可见在他的心目中,马华文学资料比我的地位还重要!我唯一能帮他的是替他把他看过和划起来的文章剪下来、写上日期和出处,并分门别类。说起看报纸,我相信,除了他,天下没有人是这么仔细阅报的,因为,他除了重视副刊版以及阅读每一则新闻之外,也不放过分类广告和讣告,他可以从讣告中挖掘到老作家逝世的消息,也可以从分类广告中看到某个作家刊登从事相命的广告。所以,他阅报的进度非常之慢,没看过的又不能丢,以致订购的几家报纸很快就堆积如山!

面对这样执著,不辞劳苦、默默辛勤的为后人抢救和保存马华文学史料的人,我的感受如何呢?既然他走上了这条撰写马华文学史料的道路,并且已经把它当成一个使命,我除了接受他的选择和支持他之外,还能怎样呢,毕竟他做的是类似古人司马迁写《史记》的工作,何况对马华文坛又是一种贡献。他曾说,保存史料不只为个人研究所用,也为后人研究用,资料作为社会财富,是大家共有的。自己不但保存史料,也要挽救史料,若史料湮没了,就没人可得知。然而,他这样费神、研究和梳理马华文学史料,到底是采得百花成了蜜,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锦宗想写的两种书

武汉大学教授陈望衡曾经来我家,并和他做了专访。陈教授问他,“你如何整理你家的‘资料山’,写出一部马华文学史以及如何看待你的工作?”锦宗说:“我特别看重资料,文学研究的先行就是收集资料,要想写一部完整的马华文学史,不将资料收齐是不行的。”锦宗还说:“其实,我要写的书分成两种:一种是马华文学史史料性质的书,供对马华文学史有兴趣的人看,也可以说为想研究马华文学史的人提供资料。我已出版的《80年代的马华文坛》收集了80年代马华文坛的各种史料。其实还可以再写90年代、70年代和70年代以前的马华文坛。我的《陨落的文星》属于已故作家的小传,还想再写多本。有关史料的书可以写成多种样式,按发表的媒体,分成报纸副刊、文学期刊、书等类,也可按文学的体裁,分成小说、散文、诗歌、戏剧等类,还可以专为作家的传记搜集资料。”

“另一种是马华文学研究性质的书。这方面我已出过《马华文学纵谈》,收入书中的《马华文学简史》可以发展成一部较大的《马华文学史》。一般文友希望我能写成一本较大的文学史,因目前本地还没有人写成此书。”陈教授问:“写《马华文学史》有什么意义?”锦宗说:“马华文学的产生至少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初,到现在有一百多年了。虽百来年风风雨雨,马华文学屡经挫折,但总是存在着、发展着。它的重要意义首先在记录下华人南来谋生创业的艰苦历程,同时也记录下马来西亚一个世纪来的发展历程。文学与一般的历史著作之不同,在于它不是一般地记录事件,而是写人的心路历程,写人的情感波澜,写日常生活。因此在某种意义上,它较历史著作更有价值。马华文学是马华文化的一部分,也是马来西亚华人历史的一部分。要了解马华文化和历史,通过马华文学,是其中的一条途径。将百年来的马华文学按年代先后编起来,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我们的先辈在马来西亚的奋斗史。这对于教育我们的后一代无疑很有教育意义。我写《马华文学史》想凸现的就是这样一条主线。我的这部书实质上是上百年来马来西亚华人创业史的浓缩概括与评说。”

谈到《马华文学史》写作的指导思想,锦宗说:“作为文学史,它面对的是文学,但文学面对是生活,所以文学史间接地也是以生活为对象的。”关于他所希望的《马华文学史》具有怎样的优点与特色的问题,锦宗说:“我希望我写的文学史有三个特色:第一,真正具有历史感,不仅是文学发展的历史感,更重要的是文学所反映的对象——生活的历史感;第二,资料较为丰富,全面;第三,立论比较公允。”谈到数十年来收集这满屋子材料是否只为自己写书?锦宗说:“收集资料的目的是为了保存史料。保存史料不只为我个人研究用,还为他人研究用,为后人研究用。资料作为社会财富是大家公有的。其实,我收集这么多资料,将来归根到底还是为社会提供的。收集资料除了为保存史料,还为挽救史料,因为很多史料逐渐湮没了,罕为人所知了。我编写了一本《马华文坛钩沉》,钩的就是一些差不多要湮没的史料。”最后他说:“以我个人之力来从事这样一项工程,的确是深感心有余力不足啊!只希望后继有人。”

陈望衡在采访的结束语中说:“当我走出锦宗家时,还在想着锦宗的事业:锦宗的精神难能可贵,他从事这项工程,图个什么呢?图利,根本无利可图;图名?在工商社会的马来西亚,写一本文学史是难以出大名的。如此孜孜不倦地数十年如一日地劳做着,从青年到老年,决心没有丝毫动摇过,工作没有丝毫懈怠过,十分不易。说起来,他的工作只有一个意义:为马来西亚的华人文化的传承发展做贡献。我就不信,在这样大的马来西亚,就没有一个华人社团或华人企业家认识到李锦宗事业的意义,就没有一个人愿意向李锦宗伸出支持之手?其实,支持的不是李锦宗,而是马来西亚华人文化的发展,是马来西亚华人的发展其中也包括自己的发展。”

后记

先夫李锦宗长年累月搜集马华文学史料,都是利用工余的时间进行的,因为他必须工作养家。他对马华文学史料的梳理和撰写是严谨和认真的。别人写的任何史料文章,他一定会细读,进行勘误和修订,不允许错误持续而误导人。即使他到了病重时候,已经不能坐在电脑前敲击键盘,他还是要对有错误的史料进行纠正。2017年6月上旬,两位文友来探病,顺便给他带来了马来西亚雪隆潮州会馆出资聘请詹缘端、徐威雄和童敏薇合著的《海滨潮乡——雪隆潮州人研究》,他翻到介绍雪隆地区的作家、报人和学者的章节时,看到了许多的遗漏和错误,即使当时他已经病入膏肓,吃东西越来越少,多数处于睡眠的状态。但只要他没有入睡,就翻看这本书。

最后,他叫我坐在电脑前,替他打一篇稿。他专用的电脑在楼下的书房,旁边有一张平常供他午睡和休息的小床。他躺在床上,虚弱的一字一字的口述,我就在电脑的键盘上敲击,如有不确定之处,我还要在电脑里的资料库翻查和确认资料。就这样,一字一字的从他的口中吐出来,我就跟着他的口述敲打。时而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不得不把耳朵凑近他的口边,才能清楚听他说什么。有时竟然没有了声音,原来他已经睡着了。所幸我跟他生活了40多年,对马华作家还算相当的认识和了解,所以他提到的作家我都不会陌生,很轻易的把他们的名字打了出来,而且还替他重组一些他口述时模糊不清的句子。

尽管病重和精神不佳,他对遗漏和错处仍然清晰,可见他搜集马华文坛资料几十年,马华文学史料早已经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他对文坛的动向是多么的了如指掌啊。《雪隆潮籍作家》这篇文章就这样在两三天内,一字一字、断断续续地从他的口中吐出,我在电脑键盘上敲打而完成的。稿子写好后,我立刻电邮给南洋商报副刊商余主编张永修,告诉他锦宗已经病重,这可能是他的最后一篇稿。永修立刻回电说,文章会在6月23日见报。岂知锦宗在6月19日晚上不敌纠缠了他6年多的癌症而往生了。结果,6月23日的商余版改为“李锦宗纪念特辑”,除了刊登《雪隆潮籍作家》一文之外,也发表几篇文友的纪念文章和悼诗。

马华文学一开始就是离散文学,从中国与中国文学离散到南洋,而在新马的文化场域蔓延成长,文学的地方感性使得马华文学渐渐有了自己的属性。尽管如此,马来西亚是一个多元种族的国家,马来语是国语,马华作品始终不被列入主流,因为作家必须以马来文创作,其作品才会被承认为国家文学。一直以来,只有以马来文创作的作家,才能获颁国家文学奖。有鉴于此,如果马来西亚华人本身不保留和抢救马华文学史料,后人就难于对马华文学作品进行考究。

在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的“一带一路”倡议下,除了打造一个政治互信、经济融合的“硬实力”之外,创造更具有渗透力和影响力的“软实力”也非常重要,因此,加强马中文学和文化的交流是举足轻重的,以便广大的中国人能阅读到优秀的马华文学作品,同时进一步了解海外华人如何在多元民族的国度里奋力争取和维护自己的母语,马华文学是如何的挣扎求存。即使华文文学和文化不列入国家主流,华人还是代代相传自己的传统文化,华人作家不断地创作出优秀的作品。马来西亚华文文学经历了几代马来西亚华人作家的努力,已渐渐有了本土性,成为民族自强的写照。


李锦宗著作一览表:

1. 《马华文学纵谈》(1994,雪隆潮州会馆)

2. 《80年代的马华文坛》(1996,彩虹出版有限公司)

3. 《陨落的文星》(1999,彩虹出版有限公司)

4. 《新马文坛步步追踪》(2007,新加坡青年书局)。

5. 遗著《马华文坛作家与著作》(2017,怡保观音堂法语出版小组)

他也主编了多部书籍,其中包括:

1. 已故作家韦晕小說集《流霞》(1998,作协)

2. 《马华文学大系•史料》(2004,作協)

3. 陆庭谕、欣洋合著的《原汁原味》(2008,无为居)

4. 征雁遗著《回首话当年》(2010,首运促进有限公司)

5. 《慧适纪念集︰涛声远去,林木依旧》(2010,八打灵胡姬小筑)

6. 与冰谷合编《马来西亚广西诗文选》(2012,马来西亚广西总会)

7. 《马来西亚海南诗文选集》(2013, 马来西亚海 南会馆联合会)。


李锦宗简介:

笔名计有黄梅雨、林洋和巴依等等,祖籍广东潮阳。1947年6月27日生于吉打西岭,卒于2017年6月19日。槟城锺灵中学毕业之后,南下吉隆坡,任职于新明日报电讯组,后来转为任职于首相署至退休。曾在国营电视台华语新闻组担任兼职新闻编辑20余年。工余搜集马华文学资料,同时编写有关史料文字。1984年,他被选为马来西亚写作人[华文]协会理事。1996年,再度当选为马来西亚华文作家协会理事,出任资料主任至2016年。他曾任亚洲华文作家协会马来西亚分会秘书,“德麟文丛”和“童玉锦文丛”、《世界中文小说选》(刘绍铭与马汉茂主编,台北∶时报文化)、《方北方全集》(马来西亚华文作家协会)以及《亚洲华文作家杂志》和《蕉风》编委。另外还曾担任马来西亚潮州会馆联合会“杰出潮青文学奖”、“冰心文学奖”等等文学奖和创作比赛评委会委员,马来西亚中华大会堂总会(大马华总)文化委员会委员等职。


林玉蓉,曾任职马来西亚国营广播电台新闻编辑,目前已退休。现任马来西亚翻译与创作协会秘书、作协副秘书。

编按:本文原题为〈我的丈夫为马华文学史料鞠躬尽瘁〉,收录在《学文》第19期。

此文曾荣获2019年海南万宁市政府主办的第三届东山文艺奖“文学类”二等奖。作者曾在2020年海南会馆联合会的会刊上刊登原文,作者后来增补内容,刊于《学文19》的“学人自述”栏目。

除了题目有更改外,段落也有所调整,小标题和图片为本刊所加。本文获得《学文》期刊转载,谨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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